小農口感

              這裡算是田寮的一個稍具規模的社區了，整個田寮區只剩兩間小學，這裡就有其中一間，沿著高-14線道路走，有曾經風光過的一三樂園，小時候曾與母親來此玩耍，經營權易手後，就沒再去過，後來才發現早已倒閉十來年。

              所謂的社區，有幾間柑仔店可以買些雜貨零嘴，一些簡易的生活用品不致匱乏，有農會支部在這邊營運，金錢上的處理尚稱方便，不過前後晃了晃，熟食就剩這間麵店。

              十數坪大的空間擺了幾張桌子，可以看見新穎的冰箱放了飲料，煮麵的工具也是不鏽鋼的還不算舊，隨口閒話家常，老婆婆在這邊已經煮了四十個年頭的麵，十塊二十塊地養活了多少小朋友，猶記當時學校都沒有營養午餐，就來這邊買麵吃，但是學校不能外出，於是就蓋印章作成餐券，家長付錢後給一張餐券讓小孩隔天中午買麵吃，老婆婆把麵煮好後送到學校去再回收餐券。有時候有的小朋友比較ㄎㄧㄠˋ(台語)，如果老婆婆沒注意到回收了幾張餐券，隔天再送麵過去時，就會有人多拿一張餐券說要吃麵，這時候餐點便會比餐券還少，老婆婆還需要回來再煮一次，再送過去。

              現在有了營養午餐，學生也越來越少，這幾年來，本來就沒有很多人的鄉村人口銳減，減班的減班、廢校的廢校，老婆婆的麵店只剩下附近的鄰居跟外來工作的人會吃了。問老婆婆為什麼還沒收？老婆婆說之前有關過，是大家希望她再繼續開，至少想吃個熟食的時候還有地方可去。

              老婆婆指著前面這條大路(說是大路其實也就是雙線道)說，以前這裡開了好多店，這一間是藥房、那一間是雜貨店，然後再過去一間是什麼…，眼睛閉上，仿佛可以感覺到農忙的人們、滿溢的生命力跟農村的親和力，但張開眼睛，炙熱的中午街道上空無一人，只剩下還在述說過往的老婆婆。

              社區裡還留有幾棟日式的建築，麵攤隔壁就有兩棟，現在都還有住人。雖然抵擋不住歲月的痕跡，斑駁、龜裂，但仍稍微可以看得出來過往的風華跟風光，不知見證多少花開花謝、春耕秋收，也不知換過幾個主人，更不知道看著多少個年輕人收拾行囊，離家遠去…。相較其他蓋起來千篇一律的水泥樓房，新穎、堅固、舒適，卻少了點典雅、時代的美感。

              我到的時候，有幾個工人剛吃飽離開，於是整間店只剩下新聞台跟我吃麵稀哩呼嚕的聲音，老婆婆坐在藤椅上悠閒看著新聞，還一邊跟我確認電視上在說什麼。

麵的味道很單純，跟這裡的人一樣；再來些小菜點綴，更添風味。突然發現，老婆婆賣的麵裡，投注了她對於這片土地的執著跟對這裡的人的感情。

              準備離開的時候剛好有個中年人來幫媽媽買麵，特別囑咐老婆婆不要太鹹，然後就聊了起來，聊到長輩、聊到小孩。看他們話家常的樣子好像很熟似的，對彼此的狀況了解甚多。我們會跟多少住家附近的店家這樣閒聊呢？買個飯說不定還會打電話訂餐或外送，現在看到便利商店的店員還比較多吧。

              我要走了，老婆婆揮揮手，其實這裡距離岡山還不到一個小時呢，但好像是另一個世界般，上車時看到對面的柑仔店坐著兩三個上了年紀的伯伯叔叔在聊天，因為有段距離反而像是在呢喃什麼，就跟這個小社區之於嘈雜的大都市一樣，喊得再大聲，也只是耳語罷了。